深夜，室外狂风呼啸，室内窗门紧闭，点着一盏煤油灯。小芳坐在窗边，借着微弱的灯光穿针引线，时间长了，眼睛有些疼，脖子也有些酸。她阖上双眼，活动活动脖子，然后继续做着手上未完的事，心里思量着：方老师明天就要回城了，得赶紧把这对鞋垫绣完。于是加快手上的动作，但眼睛瞪得老大，不见丝毫的马虎。

方老师是城里来的志愿者，年轻漂亮，教数学和英语。孩子们十分喜欢这个刚来的老师，上学、回家的路上一发现什么好看的野花就摘下来，小心翼翼地藏在怀里，见到她后，满心欢喜地送给她。

小芳是大山里的孩子，个子矮，不漂亮，也不怎么聪明，但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，她很小就会洗衣做饭、照顾弟弟妹妹了，村里的老人都很喜欢这个乖巧懂事的小姑娘。

三月开学，家里没钱交学费，父母说过几天就给补上，小芳硬着头皮去学校读了几天书，但是她知道，家里实在拿不出钱供她读书，她不忍拖累父母，于是就打算辍学了。

次日，父母都去地里干活，留小芳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。小芳本以为自己就要重演父母的人生的时候，却迎来了年轻漂亮的方老师。

方老师披着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，站在阳光普照的大地上，眉眼弯弯，唇畔漾开一抹温暖的笑意，像是从画中走出的人物似的，小芳一下子就看愣了。回神后，方老师已点名了来意，询问她：小芳，昨天怎么不去上课呢？

小芳咬了咬唇，半晌后，才小声道：家里穷，拿不出钱供我读书。说完，她低下头，生怕看到方老师眼中鄙夷的色彩。

视线落在自己枯黄的头发和粗糙的手上，小芳咬紧了唇，觉得心里难受，眼睛涨涨的。

方老师沉默半晌，走近几步，伸出手揉揉她不怎么好看的头发，笑了：我们先回学校上课，老师帮你想办法。

小芳猛地抬头，眼中闪过不可置信，随后内心一阵狂喜，她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问道：我可以回学校上课了，这这是真的吗？方老师？

方老师弯下腰，看着她盛满欢喜的眼睛，笑着点点头。

小芳激动地跳起来，然后急忙跑回屋里，一手拽着书包就出来了，而后，她又托了邻居家的张大爷照看弟弟妹妹，才喘着气说：方方老师，我们走吧。

回学校的路上，因为山路陡峭，小芳摔了不少个跟斗，方老师不忍，朝她伸出了手，面露怜爱之色：手给我，山路不好走。

小芳看看方老师白皙干净的手，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手，低下头拒绝了。

方老师好歹活了二十几年，哪里看不出这小姑娘的心思，一把握住她的手，说道：快些走，早点回去还能上几节课呢。

这刻，阳光恰好落在她的身上，闪闪亮亮的，恍若童话书里与黑暗斗争、最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。

这刻，小芳心中溢满了温暖，也想成为这样的大英雄。

后来，小芳含着泪将鞋垫送到方老师手里的时候，方老师笑着，欣慰地告诉她：女孩子要多读书，考个好的大学，一辈子顺顺当当，才好。

后来，小芳的家乡成了有名的国家级景区，交通便利，经济发达。小芳考了师范，却没回富饶的家乡任教，反而去了偏远山区支教。

许多年后的夜里，小芳坐在煤油灯下批改孩子们的作业，忽然仰起头，笑着。

方老师，这些年我过得很幸福。你呢？